我的大哥李玉厚

年冬至前,我给了老爹一台电脑,让他解闷,他开始学习打字,用“一指蝉”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敲打,有时写了很多忘了保存,再次从头再来,乐此不疲。《我的大哥李玉厚》是他用电脑打的第一篇文章,从冬至到大寒,整整两个月。虽然文笔不精美,但情感真挚,因为这些就是父亲憋在心里多少年的话。

李玉厚是我父亲的大哥,我的大爷,生于年,年参军,年入党,年入朝参战,入朝一个月后,在朝鲜民主主义共和国咸镜南道长津郡泗水里牺牲,参加的应该是长津湖战役。这是沂源县志记载的我大爷和舅舅的情况——有几个数字而已。这是我大爷的唯一的一张照片。牺牲后奶奶把他所有的照片烧了,这张照片是在我老姑家的,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了,在光明照相馆通过反复的翻拍修补才留下了这张珍贵的照片。

沂源县烈士陵园纪念碑上大爷和舅舅的名字

我的大哥李玉厚

文:李玉孝

今天是二0一五年农历十一月十二冬至,也就是阳历年12月22日,今天在一年当中是最短的一天。按风俗,是给去世的人烧纸送棉衣的日子。

我的大哥李玉厚,是在抗美援朝战场上牺牲的革命烈士。他的墓碑就座落在沂源县革命烈士陵园。

上午,我去烈士陵园大哥墓前,烧了一些纸香,以示寒节纪念。也给妻子配芳的二哥墓前烧了纸香。她的二哥孙配新家里无子嗣,家中牛郎村亦无他的衣冠冢,弟侄也无处为他祭祀。想来这些烈士多冤哪,如今我们日子这么好过,他们却长眠在异国他乡无人问津!想起来,现在有些大小领导花天酒地,外加贪污浪费,实在是不应该。作为他们的亲人,为他们的牺牲感到十分伤心。烧点纸香祭祀一下,用这样的方法表示一下哀思之情!

两位大哥都是在朝鲜战场牺牲的,我大哥是一九五一年入朝,他所属的部队是志愿军二四零团警卫连,从上海去的朝鲜,入朝时是副排长职,刚入朝一个月就牺牲了。牺牲时只有二十三岁,是在上甘岭战役外围的一次遭遇战中,被机枪射中胸部牺牲的。孙培新大哥是一九四三年参军,一九五零年牺牲,他是电话兵在线杆上中弹牺牲的。我大哥是一九四六年十月参军的,当年入党。那时侯正是三年国内革命战争国共交战第一年,共产党需要大批兵员,咱家乡有个代名词叫大扩军,也就是凡是在年龄段内的男青年全部参军,通过宣传动员说服不从的强制参军。大哥入伍一个月后我才出生。参军后分配在本县独立营,听三哥说在培训期间大哥回来过一次,进门就问:“听说我又有了一个小弟弟”。到跟前看了看还亲了一下。当时在县独立营与国民党还乡团军作战离家较近,第二年也就是一九四七年夏天,国共两军鏖战正酣,那年雨水特别多,沂河的水涨满河槽人不能通过,父亲说经常有漂浮的军人尸体顺流而下。就在那时,有一天大哥来家住了一个晚上,要搂着我睡觉,母亲不同意,因他身上长满疥疮怕传染于我。因那年雨水多、战事多,行军作战睡觉就一身衣服,长期在潮湿的环境中,多数战士身上都有此疾。当年秋天,大哥在一次急行军时,路过咱这里匆忙中又回家一次,一只脚蹬在磨盘上,跟大家说了几句话,询问家里有没有参加还乡团的,说他们的部队就是去追打这些人的,说着就匆匆赶部队去了。

从那次离去,一直到赴朝这段时间,在哪里作战无人知道。父母四处托人打听也无消息。本村邻居周文池也是那时赴朝的,他有文化在营部工作,母亲不止一次的去信追问他,他只好以大哥名义来信安慰我父母。其实他知道大哥已经牺牲,家里的几个兄弟也知道这个消息,只是不希望这是真的,直到一九五三年秋天的一天上午,村里的村长杨自信和本家的一个叫李兴启的大爷来到我家,寒暄了几句然后取出大哥的“烈士证明”让家里人看。这天发生的事直到现在我记忆犹新,那年我已八岁,当然记事是很准确了,而且是就在眼前发生的事。那时侯父亲和二叔李兴存、李兴隆合伙开了一家做粉皮的粉坊,就在我家的北屋里当车间,进门右侧有一个大水缸,母亲进屋取水做饭刚好遇见两个人拿出信件说明来意。母亲一听就失去理智嚎啕大哭起来,父亲也哭起来,全家人都在哭,二叔四叔泪流不止。我从没见过这样悲痛场面,就算是后来父母的离去也没有那么悲伤。

大哥参军这么多年无音信,天天盼、夜夜想,突然间得到这么个消息真似五雷轰顶,父母的心都碎了,哭的泪人似地,两个办事人员又难过又尴尬,起身安慰了几句就离去了。他们刚出门,母亲就大声埋怨,甚至谩骂,表示对杨子信不满。因大哥从小就在偏良山姥姥家长大,在母亲心里觉得,他已经不属于本村的青年,不用本村干部管大哥参军的事。现在想来,村干部也不容易,从那时到现在,村干部只有执行,哪有自己能做主的事。从那天起母亲就不停的掉泪,夜里醒来也是哭,在哭诉中说大哥从小听话,疼爱父母,且知道家里穷,爷娘过的日子不容易,曾把战友们不穿的衣帽托人捎回家里,给母亲当衬布做鞋子、补衣服之用。因那时在东屋的炕上和母亲一起睡觉经常把我哭醒.母亲的眼泪不知流了多少,饭也不吃,母亲的身体眼看就消瘦了许多,邻居来劝越哭的利害。

直到有一天,邻居有个老太太就是老村长的妻子来告诉母亲说:“你光这样哭也不是个办法,孩子死在国外,魂魄到处游荡没个归宿,你应该造个假坟把他请回来。以后再给他找个阴亲媳妇,这才是当爷娘的该做的事啊。”母亲这才如梦方醒,和父亲着手筹备给大哥出假殡的事宜。利用国家发给的有限的抚恤金,给大哥在村前祖林西南部修了两间坟,制备了一口棺木,另一间坟是给大嫂准备的。于一九五四年清明节那天给大哥补办丧事。在邻居几个老太太的操持帮助下将棺材内部填补了衣帽,整个棺木就绪了以后,还要有大哥的晚辈将大哥的魂魄领进祖莹,安排到他自己的坟墓里,当时二哥最大的孩子是个女儿尚无男孩,几个老太太商量可由最小的弟弟来领大哥进林,等有了大侄子时给大哥顶支继承祖业上坟拜墓。

大哥的丧事补办如期结束,父母的心里好像宽慰了许多,母亲夜晚哭的也少了,身体好像强健了一些,但还是哀声叹气。因为还像有块石头压在心上,那就是再给大哥找上个媳妇才算了却心事。曾发动了许多邻居亲朋帮忙到处打听,也没有遇上合适的。就这样过了几年本村有个叫周国询的姑娘,也就是前面所提到的老村长的孙女因妇科病医治无效,在病重生命垂危尔留之际觉得自己活到这么大了死后无归宿感到遗憾,随有人对她父母提及此事,姑娘在隔壁听见,随做一梦醒来说:“大哥骑马来接她回家。”这事虽说荒唐,但也促使她家对这门亲事的认可,全家也都同意了这门亲事。只有他爷爷周中会是党员干部,觉得这是迷信活动不太赞成。不久这姑娘就故去了,也就是五八年秋天,这时候有个周家的好兄弟,叫周国卿的也是村里的老党员干部,母亲托他说和此事,他热心的往返了好几趟,最后老爷子勉强同意。这天几乎是全李家的人出动,加上一些邻居都来帮忙,在大哥的墓前搭一灵棚,制办了棺木去周家将姑娘入敛棺内。这时二哥已经有了第一个儿子李振发,理所当然的由振发来将大娘领进大哥的墓地。由二哥抱着振发引领姑娘的灵魂来到大哥墓前灵棚,也就是大哥与周国询拜堂成亲的地方。几位老太太进行完两人成亲的仪式后入洞房,也就是下葬将大嫂的棺木下到早已建好的坟墓里。就这样大哥的一场轰轰烈烈的悲喜交加的婚事成功的举行完毕。大哥如果地下有灵也该心满意足了。有了媳妇陪伴,也有了子嗣沿袭自己一脉。应感谢咱们的父母对儿女如此的负责任。但最重要的还是两个老人的心里得到了莫大的安慰。母亲从此不再整日的哭哭啼啼,脸上也湛露出了笑容。操持家务过日子的事按部就班一切恢复正常。

然而这世上的事没有十全十美的,尤其心灵的创伤是无法抚平的。大哥的牺牲对父母的打击也太大了,回想起来大哥和母亲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也太少了,从小在姥姥家长大就参军了。就是从一九四七年来家站了那一会,谁都想不到那竟是与家里人永诀的一刻。那年刚刚十九周岁。

日子过的很快,四哥也到了十九岁当兵的年龄。四哥当时也算是村里出类拔萃的青年,村里曾派他去沂水会计学习班培训,任村里会计,后来又调到燕崖新成立的文化馆。既然是进步青年国家号召当兵,当然要积极报名参军。这样就又触动了父母的神经,真是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母亲坐立不安。四哥经过政审体检一切合格到燕崖换上军装就要参军了,部队的目的地是看守济南黄河大铁桥,母亲左思右想一口气自己去了燕崖硬是把四哥拉了回来。四哥从此在政治上一落千丈,从一个进步青年成了落后分子,同时也失去了走出家门的一次机会。

到了一九六四年我也到了参军年龄,父亲去开的适龄青年家长会,回来精神紧张和我说又是开的那种会。我说:现在兵员这么多不愿去就不去吧。体检时就走了一下过程,工作人員不愿意再发生上次四哥那种事。

随着时间的推移父母的年龄增大身体大不如前,听说烈士家属可享受国家的生活补助,因为父亲没文化也不善言谈,发愁找干部,母亲就硬着头皮去找,但是村干部说没有烈士证明没法上报,母亲听了很气愤和伤心,因为大哥牺牲的事苦恼时,母亲已经将他的一些证据连同照片全部烧掉了,后来父母和哥哥们多次向上级反映此事,一九六四年社会主义教育时才补发了《烈士证明》,从文化革命初期开始,定期发给一点补助,虽然不多,但用母亲的话说是大哥没有白死。

父母养大了我们兄弟五人,只有大哥的为国捐躯给父母争得了荣誉。现在父母已去世多年,唯我们这些弟弟还在追忆大哥的过去。好在有二哥家长子李振发给其大爷按时上坟拜墓。估计再下去多少年,活着的人都把大哥忘了,可是大哥的名字永远铭刻在烈士陵园的纪念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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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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