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桕,水岸上落红
除了杨柳、榕树生长水边外,还有一种叫乌桕树,又叫它蜡子树。小时候,大人们讲了一次它的名字,过段时间,我就忘记了,反反复复地记住了又想不起大声疾呼它的名字。倒还好,认定它在水之湄茁壮成长,默默地生存下去!
初冬了,大都叶子纷纷落下,带黄色的,带灰褐色的,算最热闹的枫叶残红和荷叶零败,均归入泥土。
可是,乌桕树的红,远看如一堆熊熊燃烧火焰。那种红是古老山水画中的胭脂色,但稍微深红,有着张扬与内敛,踔踔鹤群。由水份充盈,滋润了色泽,有着热烈似火地任凭风吹雨淋的慷慨激昂,不像山里枯萎的枫叶,无精打采,正如陆游的“乌桕赤于枫”的含蓄。
乌桕叶,摇晃于风中,晃得人眼全是深深浅浅、浓浓淡淡的胭脂色,弥漫开来,从叶尖开始,似乎拿毛笔在纸上滴一滴胭脂,一直沁养到心底。一片片落红随风飘舞,慢慢随水流逝。
其根发达,若是生长在镂空水岸,则根盘曲有致,有的如蛇动,有的如老梅主干,鳞甲般的皱纹皮。在水的相映下,有何其芳的“有收起青鳊鱼似的乌桕叶的影子”的灵秀。在我童年时光里,曾经与我父亲在乌桕树下放钓,因为这里阴凉微生物多捕捉甲鱼、河鳗好场所。经常鱼线缠绕着根条,父亲教我如何解线与捕捉,学会耐心沉着应对。虽然父亲去世了,但他的影子与桕叶影子时常在我脑海里浮现。我总是感叹人活不过树,可树会安慰人的延续,就像乌桕叶落红,期待春意融融。
乌桕,韧性强,耐腐蚀,轻巧方便,用来制作古老脚踏抽水机。每一脚去蹬,蹬出故乡的世世代代的农耕步伐,蹬出酸甜苦辣的滋味;每一脚踩,踩出乌桕的坚韧不拔,踩出人生轨迹。
近来,无论走到哪里,看到乌桕落红,想起家里风烛残年的老母亲。那桕籽榨成油脂,曾给幽黑的乡村点燃了多少光明。一间破败的房子里每逢夜晚,用棉花条搓成灯捻,来渗透油脂使劲地点亮了母亲,她借着灯光穿针行线,也点亮了我写字读书明理。两个灯影,紧紧粘连在一起,在砖墙上若幻若现,整个屋子也随着灯焰一齐闪耀,绘画一幅凄美而温和的童话世界。
乌桕籽也是一种中药材。果肉白皙,果实外面包裹这一层褐色的外壳。据中药书介绍,乌桕籽可以用于杀虫,利水,通便。治疗疥疮,湿疹,皮肤皲裂皆有很好的效果。它的叶有防署,摘四五片放入嘴里嚼几下吞下去,使用起来简单方便。它还可以当肥皂洗涤,擦掉了祖祖辈辈身上的衣服尘埃。
四五月天,繁华似锦。它也趁着春意闹枝头之势,开着串串嫩绿花,无人问津,类似于一种低调的风格。就在这时节,树上滋生了许多毛毛虫,一接触到它,或粘着它身上落下的虫粉,人的皮肤立刻发痒红肿发疱。所以,家乡人取它的可爱绰号———虫子树。花谢了,虫也消失了。在田间干累了,坐在树荫下乘凉或吃接力,透过稀疏的枝叶望夏天的蓝天,闻着泥土气息,算是惬意啊。
乌桕也许与杨柳一起走来,而杨柳依依受到《诗经》传唱;可乌桕一直到唐五代才被文人雅士喜爱,大概是因为“日暮伯劳飞,风吹乌桕树”深入人心,使它成为江南风物与人情的一种象征了。
它的红叶,染红了陆游的诗笺上的文字,“鹁姑声急雨方作,乌桕叶丹天己寒",“虫锼乌桕叶,露湿豨蔹丛”。本来,落红是悲秋的书签,而陆游反复畅叙乌桕叶的明仁可怜与霜天的寒冷,没透露出一丝丝阴愁。
乌桕,水岸上的落红,算是一个影子吧!你捕捉它,它就会闪闪发亮;也是一种无声无息的飘零呀,默默地去轮回。
陈士彬,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浙江散文学会会员。曾在《中国教师报》《浙江散文》《中国作家网》《人民网》《中国散文诗》《参花》《温州文学》《温州晩报》等发表文章。
年度,获《参花》省级刊物第一季度散文《山中行》一等奖,短篇小说《阿田爸》,在浙江省“中国梦·故乡情”评选中荣获兰花铜奖,在中国教师报举办首庙全国教师诗词对聅比赛中获入围奖。
愿所有的黑暗都美若黎明